黛黛的存在主义危机💙💙💙

Gigity!

我愿意(中)

终于发文了好开心 我想要评论!

前排致谢 @Fitz Simmons  @時坂香草 

BGM: 秋天的童话——爱乐团 突然感觉,这个故事就是羊姐姐秋天的童话

前文:我愿意(上)

周五她果真还是去了,龚子棋在她喝完第一杯后眼疾手快地替她点了奶茶,然后拨着吉他偷瞄她的方向。她最近喝得有些脱敏,这家店的度数又偏低,一杯必然是不过瘾。但她想,男孩看到自己乖乖听话,一定会开心,会露出那种柴犬般的笑容,索性遂了他的愿。散场后两人聊得比平时更多,也终于留了联系方式,高杨的大衣下面露出铺满玫瑰的裙摆,走起路来格外漂亮。

龚子棋每天做什么都恨不得向她汇报,聊天框无需置顶也一连几天排在未婚夫与部门群正下方。高杨起初还担心同时回复两个人会不会有罪恶感,但她很快发现,自己和未婚夫的交流其实很少。

倒计时一周,她庆幸找到了更好的逃避方式,像假期最后几天的孩子,不想着把作业补齐早日收心,反而满脑子都是如何抓紧时间狂欢。这样也好,龚子棋总能让她想想自己还有什么,至少不焦虑了不是吗。

她开始斟酌自己的语气,微信基础表情也要选一会儿,嘴角不自觉带了笑。路过的同事调侃她老夫老妻还这么黏糊,她不置可否,发现想象中的罪恶感并没有来。

龚子棋热衷于监督她好好吃饭,所以每一餐都要拍照发给他。她和龚子棋交流过换工作的想法,在年轻人看来她在同一单位坚持了五六年,想重新开始再正常不过了。是啊再正常不过了,不止是龚子棋,似乎所有人都会这样想。可一旦加上“要结婚了”这个前提,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同了。她还特意找出了好久前的速写本,挑了几幅最满意的拍给龚子棋看。她说她想画绘本,龚子棋表示很期待。

她在单位被莫名其妙教训了一顿,发微信给龚子棋抱怨。没说太多细节,只表明了自己的委屈,附带一个基础表情。谁知平时几乎秒回的龚子棋这次沉默了很久,高杨不禁有些纳闷,但想着他或许有事,自己也不该要求太多。正当她差不多平静下来准备继续工作时,龚子棋的消息来了。屏幕上方的消息提示显示“动画表情”,点进去,一片空白中加载出一对相拥的小兔子。高杨一下站了起来,觉得心跳好快,手足无措,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才发现自己脸红了。她用凉水一点一点拍着脸,边拍边抬眸凝视着自己的影像。发际线和眉毛沾了水,些许杂乱的线条越发清晰;亮晶晶的眼睛,眼尾上扬却并非常见的丹凤眼,而是整体下垂的杏眼,眼尾轻轻挑起来,在挂着水珠的睫毛下更加无辜又灵动。这双眼睛本该属于绘本里长着雀斑的红发小姑娘,而不是现在这个笨拙的女人……下眼睑有淡淡的青晕,先前是因为失眠,现在是因为聊天。她有点强迫症,一定要回复,只要她回,对方就会投入地聊下去……最近皮肤不太好,所以没有打底,只画了眉,涂了浅淡的口红。她还漂亮,一张美丽而陌生的脸。

她定了定神,握着手机躲进隔间,去挑选一个合适的表情。女孩子随手下载表情包,选择总会多些。指尖划过一组一组可爱的小动物,她发现表情包当真丰富了网络社交的内涵。一只白色长毛兔飞扑进另一只灰兔的怀里;一只看手机的小龙猫,嘴角向下,一脸不开心,被另一只从背后抱住;还有脸贴着脸仿佛黏在一起的抱抱;也有落单的,向聊天对象敞开怀抱发射小爱心……同样是“抱抱”,感觉竟如此不同。她最终还是选了龚子棋同款小兔子,一个表情回得郑重其事,手指轻轻按下又抬起,还伴着发送的动作点了点头。

她想了想,将聊天背景设为前两天拍的豆豆。雨后初晴,光线格外好。豆豆又恰好专注地仰视着她,眼睛像两颗墨水点,咧开的嘴巴仿佛在笑。小白狗脚边散落着不少黄叶。她觉得配色, 构图都不错,小家伙又难得配合,便随手按了一张发给龚子棋。她没说,小狗的表情有点让她想起他,你很少见到这样一个笑容,温良忠厚,心无城府……

这之后的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,脑内始终有个小角落在运转,后台处理这件事。处理了一天,既没明白事情向何处发展,也没明白她希望事情向何处发展,索性随它去,继续快乐地沉沦。若非规定自己工作日不许喝酒,她简直想喝两杯。

一场秋雨一场寒,上周末一场雨带来了持久的寒意,和连续几天的好天气。明净的秋日,一切都那么清晰。高杨走在上班路上,想着如何还原这样的晴空。用水彩还是丙烯?要先挤满一格牛乳般的白,再用笔尖挑一点最基础的、三原色中的蓝,按顺时针方向匀开,直到每一缕白都缠上了蓝。于是白色变成了童稚的粉蓝色,或者叫“婴儿蓝”。她会在旁边另调一格香芋色,加进蓝色里——天空深处是蓝紫色的。

充足的自然光让办公区显得开阔通透。这两天一直是这种天气,但从未像今天这样,好到让她想做点什么。于是她拿起日历,在日期旁边画下一个笑脸,开开心心开始新的一天,工作效率都高了不少。

中午她认真吃了饭,又下去喂豆豆。穿过叶子的风像来自很远的地方,她觉得那种冲动又回来了。于是她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向前走去,在这个适合散步的天气里,穿过斑马线,钻进小巷。反正生活就快要替她做出选择,想做什么不如立刻去做。她是成年人,洞悉所有规则,也清楚所有后果。但此时的心跳声将这一切都遮蔽了,她的世界只剩快乐。在她28岁这年的秋天,婚前一周,她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……

现在她又一次经过斑马线,站在琴行的橱窗外,恍如隔世。龚子棋就在那儿,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,头发顺下来;和那个唱起歌来又凶又狠,还有点爱耍帅的驻唱歌手判若两人。他弹着《天空之城》,弦上的手指也自然而然温柔下来。在他面前,一名小学员,留给她一个梳羊角辫的背影。反反复复的旋律,似乎永远不会停止,也永远不会教人厌烦。树顶之上有白云飘过,她听得有些痴了,一会儿看看云,一会儿看看龚子棋弹琴的手。那双手很漂亮,骨节分明,符合青春期女生的择偶标准。她用目光抚过手背隐隐起伏的血管,抚过每一根忙于拨弦、扫弦、固定琴颈或是按品位的手指,还有为弹琴特意修剪过的指甲……他每天一定要弹很久,白天在琴行晚上在酒吧,指尖该是覆了一层茧。他曾告诉高杨,梦想是拥有一间自己的酒吧,唱自己喜欢的歌,还问她是不是太俗气。她的回答是“很踏实”,由衷的赞美。再次看云时,琴声未歇,那朵云已经悄悄移动了一个树冠的距离。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太完美了,蓝天白云下分外应景的曲调,满街黄叶,还有面前的白衣少年……

她想,今天是个告别的好时机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龚子棋抓了件外套跑出来。

“打扰到你了?”

“没,刚好告一段落,而且……”

“陪我走走吧。”

秋阳隔着呢子大衣落在背上,水晶般的阳光,仿佛伸手就能握住一束。他们不再回避对方的目光,对望着也能走出几步,每走一步都被暖色的树顶笼罩着。高杨看他的时候便无法看路,他又比自己高上很多,她仰着头,感觉脚步像是在飘。

心跳再次遮蔽了一切,淹没了她亲自拟定的告别。她觉得自己有点过度兴奋,指给他每条小巷的名字,又引着他猜水果摊上的柿子软还是脆。平时一向沉默的她今天话格外多,却丝毫没有找话题的尴尬,仿佛心里某个地方知道,他就是最适合聊这些的人。也是在他身边,她发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,昔日平平无奇的街景原来藏着这么多秘密。巷口一家帽子店,白底红字的招牌上书“帽子”二字,店里穿紫红色夹袄的小个子奶奶,扁着嘴,脚边一摞各色各样的帽子。他们都笑这也太实诚了。还有许多外贸服装店,高杨一直疑惑这些店的客源在哪里,或许是没有网购习惯的中老年人。不过衣服的图案有时还挺漂亮,她停下来看模特身上的一件高领,说上面的花纹让她想起某些绘本。然后她美术生的思维又发散出去,跟龚子棋讲大学时用牛仔裤改提包,拼接的碎花……

“姐姐很可爱。”

“没有啦……你觉得我可爱是因为你小,别人眼里我就是个失败的成年人。”高杨低下头,突然不敢再看龚子棋了。

“可是,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想呢?”

“你快回去吧,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。”高杨觉得自己现在的姿态一定难看极了,夹着肩膀,下巴快要抵到胸口,一缕碎发塞回耳后又掉下来。

龚子棋原地站定,看着高杨和头发作斗争。或许上空有云飘过,叶子羽状的剪影落在她额前,他忍不住伸手拂去,连同那些碎发。

龚子棋在许多方面都是追随直觉的人。比如此刻,两人定格在这明显出格的姿势里,各怀心事。高杨想告别,可一路上打好的草稿全忘了,龚子棋却是临时起意决定告白,就现在,她要走,就堵着她……

“那个,我先走了……”高杨果然想逃,被龚子棋一把抓住了手腕。

“姐姐,我喜欢你,我不在乎你要结婚了。你也喜欢我对不对,不然你不会来……”他说得急,仿佛他口中的喜欢一秒都藏不住。话语间有很重的喘息声,像是下一秒就能将她带进怀里拥吻。她心跳得厉害,想挣脱却被他完全钳制,只得抬起头来看他,他不温柔,有点凶。

“姐姐……”

“够了!”她终于甩开他的手。他高中生般莽撞的表白,以她小女孩一样落荒而逃告终。这一次龚子棋没能拦住她,眼睁睁看着她跑过斑马线,还险些被转弯车辆撞到,然后冲进一条小路,连背影都消失了。

她回到办公室,感觉自己从内到外乱成一团,脸很热,眼睛也热得像要流下泪来。方才手腕都被捏红了,她神思恍惚地轻轻揉着,死孩子力气还挺大……

整整一下午,她都未能平复心跳,缩在工位上祈祷没人发现自己的异样。

终于熬到了下班,谢天谢地,没出什么大差错。站在冷风里,她发现自己又不知该去哪儿了,又开始游荡了。“我家是在这儿”,“租期要到了”,“那个小孩喜欢我”,“我要结婚了”……她站在原地一阵眩晕,花了好大力气才将破碎的现实从各个方向拉回来。

都太像一场梦了……她从前觉得“人生如梦”是矫情,如今才发现人生到头来有些事情真像一场梦。

那些原以为矫情的,有了意义,便是成长了?抑或是吸取了教训,该认命了?

她如今脆弱不堪,脑内“自控力”的开关似乎完全关闭了,脚步带她到了上次和龚子棋一起吃饭的便利店。心里有个声音说“进去坐坐吧”,她便进去。酒柜就在放三明治和饭团的冷柜旁边,她随便捏了个三角饭团,那个声音说“买瓶酒吧”,她便无视工作日不准喝酒的规矩,凭直觉选了一瓶包装好看的杏酒。

她拎着酒和没加热的饭团坐在落地窗前,这个季节衣服厚了,坐在高脚椅上很是窘迫。她拆开饭团毫无食欲地咬着,胃几乎是立刻开始疼。“浪费钱又伤身体,明天上班怎么办!”她一边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,一边拧开瓶子喝了一口,想起今天说自己“是个失败的成年人”。“你不是挺有自知之明”,她看着玻璃窗上的倒影,自嘲地笑了。

“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。”

五六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,拿着热好的食物在旁边挤成一堆,像是在完成什么作业。她狼狈地起身给他们让地方。一片狼藉的桌面,禁锢在大衣里伸展不开的手臂,不停掉下来的碎发,还有最近总是一吸一吸擦不干净的鼻子,这一切都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不好。

“还好能及时止损”,她重新坐下,瓶底狠狠磕在桌面上,身后的货架旁有人侧目了几秒。她想着不如喝酒壮胆,借机和龚子棋一刀两断,像她该做的那样。但仅仅是这个想法就让泪水涌上了眼眶。她觉得压抑,无法想象她用全部的力量体面告别之后,会有多难过。虽然他们才认识几周时间,这种程度的不舍任谁看来都有些夸张, 但此刻的心痛让她明白,失去龚子棋她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
打开的对话框,直到那瓶酒见了底,也未能发出一个字。一周以来的聊天记录被她翻了不知多少遍,上划的手指都在颤抖。

最新的几条消息是九点左右发来的,全都在表达歉意。他应该在中场休息吧,唱完歌就第一时间联系她了……

“就先不说了吧。”她最终这样告诉自己。等她用戴戒指的手拿着小红本拍了照发了朋友圈,他还能不明白吗?她说不清哪种方式更残忍,但她的确是因为不忍心才决定这样做。如果这样他还不明白,那她就真的生气了,那她就真的,要讨厌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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